昏沉偷走了我的意识,仅剩下那疲倦的双眼,以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血味,直直勾住我的咽喉。
我的腰间已经无力挺直,垂下的双肩像极了少了棉花的木偶,我试图晃动着某一根手指,来保持自己的清醒,您明白我不想错过那座城市,我也必须在同人群一齐挤出去。
我的身体无比轻飘,像是某片落叶载着羽毛,在无数的吵噪下只得平静,它懒得同世界争执,也不愿争执,它贯彻了最和平的某种主义,还试图用德语和中文都说上一句“和平”的口号。
我微微闭起的眼睛让某个世界陷入昏暗,昏暗中也闪着一道朦胧的白光,像是某种结构,再仔细一回想,豆子树先生的面庞又现了身,他那挫已经快要脱没了的黄色头发,一副大框的黑边眼镜,看着的确让人提不起精神,可他教我写起信时,便额外的绅士了几许。
我攒着手里的那一封信件,是的,我想寄给您,我就是这么想象的,您知道,在豆子树先生的帮助下的任何一出写信的过程,我都不会有太多担忧,但感情若像是瀑布落入溪水任由迸发,想必可能吵扰您的生活。
您又在哪里呢?那时的我不断地询问这自己的内心,我曾应该问问您的,询起您离去的方向,在那片森林,配合着什么浪漫的丁达尔效应,瞧您用溪水点过木梢,留下了您归去的某些痕迹。
又像是不成气候的青蛙,抱着那只落单的水晶鞋,寻找某一王国公主的去向。可现实您也认为荒诞,青蛙倒是不能成为王子,水晶鞋也没了踪影。
恍惚之间,我听到那名列车员女士叫喊了句什么,她的语速很快,其间还夹杂着一声弹舌,像是奥地利来的口音,总之说得并不像是我能听懂的,您也理解德语的难学之处,每一个会说德语的先生女士们,都有自定义的某种款式。
某种惯性不经意间点醒了逐步陷入昏沉的我,火车到了站,人群也就更加有些聒噪,不少人站了起来,我也将挤进那群人的身边。
几近天色,才望了眼那孤寂已久的天空,原是又一黄昏,不然也不会有些秋的悲情渗透进某些角落,我并不厌恶秋日,虽说落叶也不讨喜,要比秋雨来得更令人难以释怀,旦想您也在这秋季,从您美妙的降临,自是总会有人会撑起一把雨伞,遮掩这些落俗之物。
落叶总会飘零,形成新的秋雨打在了您的伞上,您不必自己撑伞,总有人愿意托起那把伞的沉重,或也是不沉重,一想到此,我那时便感到惊厥,秋日的寂寥与孤独大抵都是我自己的伶仃一梦,又若淋着秋雨的人忘却带上小伞,却心疼起那些在雨中漫步的成双成对,还自扰地担忧起有哪片落叶会从他们的雨伞之上划过,不经意地闯入了您的眼眸。
那时我才惊醒,有些情感是多余的,也是单向的,人们的悲喜本就并不互通,只是有些人幻梦未醒,总把现实当成什么浪漫的言情剧本,还把自己幻想成世纪末代浪漫的主角,像是有些医院里的某个演员,整日癫狂地想起自己仍在戏中,便无导演,也无编剧,确切说连观众也只剩下他独身一人,他被人们关进铁笼,他也认为那是表演的一环,像是别人都乐意奉陪他似的。
人们陆续地往车下走,有人带着欢笑,有人承载悲哀,更多的是默不作声,板起脸来,不想让外界知道什么,以此来做上成熟一词的伪装,在人前人后学会将情感压抑,的确是成年人的必修一课,事实上就像我也无心关注其他人那样,其他人也无心关注我,这似乎像是一杆无形的杆秤,它是平等的,理性的,也是不得不优雅的。
我便挤到了人群当中,果真是被我猜了个正着,因为太过拥挤,那名负责检票的胡子先生也显得额外烦躁,他或是干了这份工作已经足足几十年有余,这份烦躁明显是积累已久的,与某些迸发的东西远远不同。
在那份无法割舍的烦躁下,胡子先生终究是放弃了为每个人检票的决心,我也随着人群冲了出去。
我自诩没有欺骗他半分,实际上我没有穿上任何一件代表虚伪的外衣,那件外衣是自认高贵的,而我却尽显卑微,您知道大概我那时也是做好心理准备的,被那名胡子先生逮住,满口都是些什么“狗屁”一词的言辱,拿着电棍敲击我的骨头,直到他们认为我这般的人得以严惩才好。
他们不会打死我,这意味着就算我被那几名男人铐上,被抓去做哪个监狱的苦工,也同现在没什么两样,何况现在更为让人感到悲伤。
我那时是紧紧攒住那封纸信挤进人群之中的,却不料眼前正是豁然开朗之际,突然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警惕,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睛长在鞋底的混蛋用他那铁一般还像带刺的行李箱撞向了我的手背,疼痛感瞬间而至,那封信也在人群的前行中胡乱窜动。
我那时一定是疯了,我竟不舍那封信被任何人踩毁,您知道我明明可以再写一封,但我当时定是疯了,或是着了什么魔,大抵是跟自己过不去,拼了命地回头向着那帮猫狗绅士们挤了回去,那些人无不向我投来无比诧异的目光,好像看上一条有趣的疯狗找寻骨头,生怕咬上自己什么的。
那时的最后,也是等待人群的吵闹销声匿迹过后,我才再次望向了那封已经布满脚印的信封。
那足足距离我有二十步之远,我敢肯定那群该死的行人里应该有什么欧洲足球的冠军,不然怎么会把它踢得如此之远,倘若罗纳尔多没有拿下世界杯冠军,一定是这些人自私地隐藏天赋的缘故。
一名身穿褐色西装的老男人抢在我先前捡起了那封纸信,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