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正午,秋风拂过轻轻,日头洒在那些秋日倔强的黄色叶片上,形成一片片白光粼粼的波浪,像是风与日光约定的潮汐,最终打在某一片独自悲伤的落叶之上,鹅卵石群温暖着它们,试图将它们撑起,送往来时的路。
我同蒙娜丽莎小姐就走在这铺满凄惨的鹅卵石小径上,每走一步,都由着脚步一阵酸疼,在我的思绪从那片森林回过,已经不知道被她带到了哪里。
对于不莱梅这座城市,我也仅仅知道两条讯息,其一是它沿海,来时我便看到了海港,停泊的帆船,喧嚷的人群。其二是您就在这座城。
也因讯息过少,则让我天真地认为蒙娜丽莎小姐也是随处走走的,像是两个思索爱情的陌生人,各自想着各自的。
“谢谢您,蒙娜丽莎小姐,我想我也有我坚定所爱的人。”
见她面向一座偏远的房屋停下了脚步,我便意识到她或许是走得疲倦了,那时的我执着认为,讲出以上这句话,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您先跟我进来吧。”
蒙娜丽莎小姐打开了眼前屋子的宅院房门,这才让我正眼瞧起了那一处宅院,朴实的高耸木门后,正是一片绿得紧凑的花园,白色的玫瑰居多,象征着这花园的设计偏向着同一种花语,即是圣洁之爱。
通往房门的小径,依旧是鹅卵石铺成的,这也让我明白了为何这位蒙娜丽莎小姐硬是带我走上了一段鹅卵石的小径,这明显是欺凌,我从不走过任何鹅卵石小径。
她推开了去掉挂锁的木门,转头面向我,那两片汪洋始终存在着,像是两片不会死去的海。
“谢谢您,蒙娜丽莎小姐,但我赶去送信,祝您午餐有个好胃口。”
“可您会死!”
蒙娜丽莎小姐的呐喊远比我想象得要激动些许。
那时,我没作回应,只是转过头去,希望有一片落叶恰好地从我的头顶飘过,预示着我对于您的忠贞。
“您进来坐坐,先生,喝一杯咖啡,而不是酒,信我帮您给您爱上的幸福女孩送去。”
“不了,真的由衷地感谢您,善良的蒙娜丽莎小姐,说实话,听了您对爱情的见解,这让我更坚定地送上这两封纸信,我的生命已经在某一片森林改变了轨迹,从此也更换了意义,您要知道,我本就是脱离群众的一体个例。”
“您错了,先生,您应该和我进来喝上一杯咖啡的,事实上,我和那名幸运女孩的关系不赖,至少我清楚您会在下一场演奏会见到她。”
教堂恰在此时响彻了十二点的钟声,却比任何其他的日子听起来都足够沉重。
这让我的灵魂浮躁,眼前不断闪过那张印在黑色海报的双眸,耳边的钟声却被修饰成了一曲古典的钢琴乐奏。
若能与您见上一面,那自该是不必眷恋过往。
令人可悲的是,在此以前,我竟然未曾想过与您以任何的方式谋面,就算是挤在人海之中。有些尘封已久的美好,在岁月的回忆和过度的解读之中也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模样,这也使得这段美好重归于眼前之时,让人得到的第一感触则是紧张,而并非欣喜若狂。
自然而然地,那时我走进了蒙娜丽莎小姐的宅院。
白色玫瑰丛的香气扑鼻而来,倒是不像小说里写下那般犹如恋人之间相互萦绕的残留清香,倒是十分应上了白色玫瑰的花语,纯洁无瑕。
上前去,那条鹅卵石小径就扎得越厉害些,足部的酸痛像是预兆着什么似的,或是提醒我应当逃离。
那场音乐会在开幕前就拨动了我的心弦,而眼前的木屋,一杯友好的不能再友好的咖啡,则是第一张入场券。
蒙娜丽莎小姐熟练地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两圈,在开门的一瞬间,则向四周张望了去,那番警惕的模样生怕是有什么人似的。
那是带上花园的一处偏远别墅,我随着蒙娜丽莎小姐的示意走进了这处住宅,直入眼帘的,正是一处通往高层的木质楼梯,楼梯旁是长长的走廊,却不透一丝亮光进来,待到蒙娜丽莎小姐打开柔和的灯光,走廊左侧的壁画才现出身影来,而右侧,楼梯下方摆满了书籍,温馨的书灯下也铺上了一张干净的白色床垫,一张枕头懒散的躲在了角落,其上的凹凸感像是印上着某人的背痕。
穿过走廊,那些壁画上大多数是名家的巨作,梵高的星空位于首例,其后为向日葵,第三张我也大体在某个艺术报刊上略有耳闻,那是一张梵高舍弃了自己耳朵,送给另一名仆人女郎的自画像,故事是疯狂的,也是耳熟能详的,梵高先生问询了那名女郎,自己是否值得喜欢,女郎碍于梵高先生的身份,支支吾吾地讲出了一句喜欢来。
梵高先生作为那个世纪不被发现的金光,过度解读的能力自是异于常人,生活中的苦难足以让他支离破碎,而这一句支吾却像是生命的源力一般将人唤醒,梵高先生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认定了这声支吾的真实性,还欣喜若狂地问询着女仆究竟喜欢着他的哪里。
是的,女仆并不是真正的爱上了他,不然,她会讲出爱上的是他的画作,爱上的是他那自然飘起的一缕头发,爱上的是他身上看似乌有的灵魂,爱上了每一句言语,每一笔艺术,任何事情经他之手不过也是爱屋及乌,因此,女仆只是随便编上了一句:
“我爱您的耳朵。”
梵高先生送给了她,为了这句谎言。
为了这句看似是善意的谎言。
结局自然不言而喻,梵高先生倾尽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不遗余力,而那名女仆得到的却只是惊吓昏厥。
无论是哪方的争辩,梵高先生是疯狂的,或是浪漫的,都绕不开那一常常被人忽视的客观事实:
谎言是把凶器,无论那出发的方向是怎样的,却总能不出意外地将人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