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的房间外面,伍卒长紧紧地盯着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道:“姑娘答应过小的帮忙,小的才放了那些人,姑娘忘了吗?”
再往前走,就是火炬照耀的地方了。可是现在,我得先小心回答伍卒长的问题,免得他又拔出长剑。我挤出微笑道:“自然不曾忘记。”
一旁的小柳似乎觉察出来,这平常的几句话中,不同寻常的地方,她紧张地看看我。
伍卒长点点头,不肯放松,若有所指地说道:“进了屋子,南邑的人盘问起来,不过是例行公事。姑娘你去了,就是走个过场。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所以啊,姑娘你,可不能开口说话啊!否则……”
否则,否则怎么样啊?难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伍卒长冲“八字胡”使眼色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个低头思索的功夫,那位“八字胡”就手脚麻利地捆住了小柳,堵住了她的嘴巴!
啊!别!别!别!
看着我们家小柳,小小的身子又受苦受难,我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这样想不到的一个个变故,真是让人眼泪都要流干了。
我来不及擦眼泪,连忙上前去挡。可是,怎么挡的了呢?
伍卒长却十分得意似的,笑嘻嘻地点点头。
那位“八字胡”看着自己的“杰作”,竟然笑嘻嘻地说了句:“贵人,小的不得已才捆了你的侍女。只要见上一面,不要开口说话!还请姑娘谨记在心!请吧!”
不得已?!你捆人捆的很开心啊!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好不?!哼!大坏蛋!
我执意把一旁的小柳,拉到身边来,看着她头发散乱,又被绑成粽子的样子,十分心疼,不由得泪水连连:“不说话就不说话,我答应你就是了!”
伍卒长呵呵一笑,说道:“答应了就好!请吧!”
那位“八字胡”瞅准时机,上前一步,扣压下来小柳。
给小柳擦了擦眼泪,我压抑着悲伤和痛苦,宽慰她,轻轻地告诉她:“好孩子,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等着我!”
小柳眼泪涟涟,才擦了去,又滚落下来。
在伍卒长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我慢慢地前行,无声地面对着,陌生的面孔。
简单的厅堂之上,一位身着甲胄的青年男子,威严而坐,观之,如山间清水淙淙清冽。
青年男子身侧,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执笔而立。
另有左右几人在侧。
青年士官身旁的,那位清瘦的中年男子,在得到上官的示意后,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来自丘城?”
我暗暗松了口气,问题,不是什么刁钻的问题,问话的人,看起来也是和善的人,便点点头!
清瘦的中年男子听了,快速地看了青年士官一眼,接着问道:“姑娘,是,是华氏,那位少四公子的,的……”
少四公子?少了他,更好!
清瘦的中年男人,在心里斟酌着词句,微微抿了抿嘴巴,才说道:“依伍氏所言,姑娘,乃华四公子新宠?”
嗯?
为什么从他嘴里出来,我就有些不认识“新”字和“宠”字了?
新?真新鲜啊!伍卒长啊伍卒长,你可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啊! 你怎么不再胆大点,说我是你妈呢?!不,是你奶奶!
你奶奶个腿!
宠?真宠啊!真受宠啊。伍卒长在少四公子那里,真受宠啊,宠到无以为报啊!这一番欺上瞒下,就为了少四公子白天晚上睡不好觉?!
你他么的那么上心这档子事,自己去算了!
怪不得不让我说话,原来如此!
青年士官见我不言不语,思索片刻,退去左右,只留下执笔的中年男人。他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此事若有隐情,但说无妨,我,为你做主。”
不说话?
好,就不说话!
我从袖子中,拿出父亲所赠玉环,双手捧着,奉上前去。
那位清瘦的中年男人,连忙放下笔,接住玉环,递给了青年士官。
这块玉环,非是普通玉环,是父亲所赠,是林氏家族的子女仅有,玉环上的图案,是先皇所赐,为褒奖祖父及多位族人,献身卫国之战。
青年士官在灯下,仔细端详那块玉环,对着我,慢慢地点了点头,似乎心中有了结论。
此时甚好,可以陈情。
我先行礼,指了指桌子上的笔和竹简。
清瘦的中年男人,立刻把笔和竹简递了过来。
我伸出颤抖的手,忍着疼痛,借着昏暗的烛光,一笔一划,奋笔疾书,把实情写清楚。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该启程了!”
是“八字胡”的声音!
我连忙把竹简递了上去。
青年士官细细看过,对着我点了点头。他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原本就奇怪,说是新宠,又怎么叫人姑娘呢?说是宠爱有加,怎么绑起来,好像追逃犯呢?原来一派胡言!”
又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姑娘!别管我!啊……”
是小柳!他们把她怎么了?!
我转身要走,却被执笔的中年男人,轻轻地叫住:“姑娘,且慢!”
执笔的中年男子,不急不躁,胸有成竹地看着青年士官。
青年士官终于站起来,对着我点点头,精神十足地出了门。
只听得青年士官三言两语,就解救小柳于水火之中。
那位伍卒长,还不死心,对着青年士官说道:“这位姑娘,可是咱们少四公子的新宠,安享荣华富贵的。既然贵邑守将,要照章办事。咱们的文书手谕缺失,还能说什么呢?再去补办就是了。”
伍卒长顿了顿,又拉长了嗓子说道:“姑娘,我即刻去办理文书。你二位,在这鸡不拉屎的地方等着,我不日即来。”
鸡不拉屎?是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吧?
求老天保佑,你可千万别来了!